观音宕地处武功山脉中段，在发云界与吊马桩之间，海拔1600米。因它有两个非常开阔的盆地，使它成为历届武功山帐篷节的营地。

  我已经四次登上观音宕，第一次是去年底从油箩潭去红岩谷途经这里，第二次是今年初从九龙山到赤脚坳的小穿越时经过，第三次是今年夏天从油箩潭去花坳时路过。这次去观音宕一是去看看第六届武功山帐篷节营地的盛况，二为体验一下它月夜的静美。

   上午9点半，我在武功山正门广场观看帐篷节的开幕式后、坐缆车到中庵然后背着装有帐篷、食品和衣服的大包，艰难地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。从中庵到吊马桩都是上坡，我是第一次负重登山，每走一步都觉得很艰难，没多久衣服就湿透了。到吊马桩后，上了一道坡以后，基本上都是下行的路了，但

由于人多，走不快，背包压在肩上感觉异常的沉重。

    到达观音宕时，已近12点。站在高处往下看，只见开阔地里已经布满了形形色色的帐篷。走进盆地，沿途可见有的人在吃饭，有的人在用刀砍倒芦苇，整理出自己扎帐的用地。同时，人群还在从吊马桩和红崖谷、油箩潭、赤脚坳、发云界方向不断地向这里汇聚。由于帐篷颜色各异，整个盆地似一个不断

扩大的花的海洋，又像是一个巨大花蕾正在绽放。

    在白云客栈用过午餐，我择一避风处扎好帐篷，稍作休息，便坡上坡下到处闲逛起来。只见漫步的、烧水的、歌唱的、摄影的、坐在帐篷里喁喁私语的，什么都有。昔日宁静的观音宕，此刻喧嚣沸腾得如一个闹市。

   晚饭后，我坐在自己帐篷边上的草地遥望四周的旷野。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，早有一个半圆的月亮在那里悬着，淡淡的光线把山上的沟沟壑壑照得迷迷茫茫。帐篷前通往两侧山坡的小路，好像一条银灰色弯曲着身子睡着的蛇，路边草丛的阴影成了蛇身上的花纹。一棵松树独立在左边的山坡，摇曳的枝条像

是在抚摸月宫中嫦娥的脸。只可惜听不到蛙声，我记得上次在发云界时，也是傍晚，沟里的青蛙正在咕呱咕呱地大合唱，我故意咳嗽一声，蛙声戛然而止，不久又是蛙声一片。

   晚会的声音绕过山梁向这边传来，歌声掌声欢呼声一浪接一浪。我没去观看晚会，是因为我从喧嚣的城市来到这高山，就是想拥有一份山野间月亮般的宁静。

   星星也在闪烁，星光和月光一起改变了常见的景色，也掩饰了万物的瑕疵，成片的和零星的帐篷顶上泛着湖光，白天青绿的芦苇丛在晚风中此起彼伏，宛如一波波无声地漫上堤坝的波浪。

   天气慢慢转凉，薄雾渐渐升起，我站在山坡之上，隐约可见灰蒙蒙的山坳有雾气四处游走，丝丝缕缕如女人飘逸的长发，轻柔地在山谷间飘浮，在悬崖边轻拂。

  我感到朦胧的月光如清纯凉爽的水向我漫过来，把我从尘世带来的世俗洗得一干二净，似乎我刚来到世间，没有压力，没有爱憎，仿佛身体和心灵都融化在这如水的月光内了。

   坐了不知道多久，月亮开始下沉，我起身进帐篷，发现月亮跟着我。这让我想起小时候，我在路上，月亮也在路上，我回到家中，月亮送我到家门口。

    月亮沉下去后，夜空一下变得漆黑。我躺在没有一丝光亮的帐篷里许久，竟然毫无睡意。把头伸出帐外，才发现外面雾气弥漫，气温骤降，一股冷风从我探头的缝隙往内挤进来。我赶紧拉紧拉链，可是雾气还是从帐顶的天窗处往渗，由于帐内温度高，雾气化作水珠沿帐篷壁往下流，帐篷里渐渐有了潮湿

的感觉。正在辗转反侧之时，从不远处的一个户外俱乐部营地传出了清脆的吉他和歌声，隐约听到这么几句歌词：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，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。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，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……

    歌声像是打火石，点燃了我内心充盈的月光，这时我突然想起王阳明的那首《蔽月山房》:“山近月远觉月小，便道此山大于月；若人有眼大如天，当见山高月更阔。”说得是山离得近，月亮离得远，就有人说山比月亮大；如果有人眼光开阔长远，便会发现不仅只是山高，而且月亮更为广阔。

   我突然悟出，如果我们真把心眼和胸怀放宽到天一样大，月不就在其中了吗？那样，即使天边之月落下了，心中之月也会永远高悬。(文/黄启夫)